第8章 认命

    夜幕降临,白暮雨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礼物,眼中闪烁着绿灿灿的光。

    “小姐,夫人,算好了,布匹首饰粮食之类的差不多值一千两银子。”

    “雨儿,你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将来与江家的婚事不成,咱们白家如何在乡亲们面前抬头?”方非出身书香门弟,始终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白暮雨可没这气节。比起不为五斗米折腰,她更喜欢拿着仇人的银子,吃着仇人的粮食,攒足力气打仇人的脸。这不比高呼几声宁死不受嗟来之食要强?

    “娘,您放心吧。江家对这门婚事是誓在必得。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咱们白家答不答应。就算您不答应,他们也会想着别的法子逼您答应的。”

    方非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反对这门亲事,因此许多事都不愿与她说。江家这两日的确又来拜访过两次,说的都是围绕白暮云的病情,于婚事却只字未提。她按照白暮雨的主意,药材都留下了,医女全都退了回去。江家说要探一探病,也被她婉言拒绝。

    叶吉士那边态度又有了变化。之前他还在犹豫,这才过几日,就又站在了江家一边。方非一直在丈夫的遗愿和女儿的幸福之间来回摇摆,拿不定主意。

    她多方打听过江少徇,所得的尽是赞美之词。

    江少徇,号称有诸葛之智,状元之才,乃当今不可多得的贤才。他十二岁时写的诗至今还在仕林间广为传颂,经久不衰。他十五岁弃文从武,仅仅经过五年,便率江氏子弟七千,由南至北,由东到西,横扫周边五十余郡县,将永陵江氏由一个将兵不过数千的地方官发展成雄霸一方,拥兵十万,辖人口百万的地方豪强。江少徇作战,神出鬼没,算无遗策。从军五年,与敌交战近三十余场,往往以少胜多,威名在外,江家军号称常胜军,其帐下江陈楚尹四将人称永陵四虎,个个久经沙场,勇武不凡。

    不仅战绩,其为人亦为人广为称颂。与普通的将军不同,他文人出身,知书识礼,待人谦和,说话做事儒雅,更兼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不论从家世,人品,才干,都是一等一的良婿。只是至今有一点想不通,如此人才,怎么就看上自家女儿了?

    正因为这个问题,她始终下不了决心。此时听女儿说起江家的打算,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她越来越摸不准女儿的心思了。

    “雨儿,这门婚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娘您的意思呢?”白暮雨反问道。

    “……”方非不知该从何说起。

    “娘,女儿听爹的话。若是江家真在意这门婚事,不管那江少徇是猪是狗,女儿都一定嫁过去。可若江家有什么别的意图,女儿情愿死,也不愿与这等打着信义的幌子行阴诡之事的伪君子成亲的。”

    方非扑哧一笑,“如若江家真有什么别的意图,娘替你作主。”

    方非知道了她的心意,心中了然,当即出了门,去见江镜。

    丝雨一脸不解地看着白暮雨,“小姐,您当真就这样认命了?”

    “谁说我认命了?”白暮雨将那些礼物一件一件分门别类,看着没用的,随手往墙脚一扔了事。

    丝雨陪着她一起收拾,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她道:“小姐您不是说江家心怀叵测决不嫁吗?可您刚刚又说同意嫁过去?”

    “这两者矛盾吗?”

    “哦,小姐你是说江家一定有图谋?”丝雨恍然大悟。

    “他们若是没有图谋,我白暮雨的名字倒着写。”

    江镜和江少铭筹谋了数日,白暮雨真是铁板一块,什么招都对她无用。

    方非又是个没甚主意的妇人,今日说好了,明日又变卦了,左右摇摆不定,俨然墙头草。这母女二人还真令人头疼。

    二人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可能会得到方非的支持。

    赌她与亡夫的感情是否深到可以拿自己的女儿去冒险。赌她是不是要听从亡夫的安排,维护亡夫的声誉。他据实以告,让方非自己来决定。

    打定主意,正要去白府,方非却来了。

    二人知道她此时前来,必是有所决定。一时不安,不知她是支持还是反对。

    侍女送了茶水上来,方非喝了一口,顿觉浑身通透,是极品好茶,她已多年不曾偿过这般滋味了。二人出门在外亦不亏待自己,用的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茶,若是雨儿嫁过去,一生定然衣食无忧了。

    脑子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她赶紧掐掉,正如女儿说的,她还真是变卦比翻书还快。她今日来是要问清楚,问明白。若是江家只为了当年的诺言,她便应了这门亲事。若不是,就算亡夫有命,她也不会拿女儿的幸福去冒险。

    “八爷,我今日前来,只问你们江家一句话,你们到底因何,要让三公子娶我女儿?”

    江镜不想平日拖拖拉拉的方非今日竟如此干脆果断,想必是心中早有主意。若她昨日来问,他尚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就在刚才,他已经决定据实相告,此事便没有必要再隐瞒。

    他起身长长地鞠了一躬,道:“白夫人,白姑娘聪慧过人,与我家徇儿天生一对,江家此次前来,确有意与白家结亲。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事,想请白夫人无论如何要答应。”

    自一开始,白暮雨便说江家另有图谋,没料到竟给她猜对了。方非暗自火起,又震惊她据实以告,只得听他继续往下说。

    “不知夫人可曾听说过神机先生?”

    方非心头一颤,刚刚的愤怒瞬间化为忧心,果然是冲着女儿来的。她淡淡地道:“未曾听说过。”

    江镜瞧她目光闪烁,显是在说谎。也不拆穿,而是与他说起了当年白江两位老爷子交往的故事。

    二人的交往其实并不多。除了当年二人分了半张饼之外,唯一相处过一段日子便是当年江公出使楚国,与白老爷子曾相处过一段时间。

    那期间,二人谈理想,谈报负,谈天下,可谓惺惺相惜。其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时,白延之为京畿一推官,专司刑狱。而江文秀亦在刑部任职过一段时间。白延之当时遇到一庄疑案,凶手已抓获,却找不到行凶手法,也没有凶器。最后,二人决定,由白延之摸拟案犯,江文秀为受害者,案情重演,经过数十次试验,终于找到了做案手法,令凶手伏首认罪,二人一时名躁天下。

    谈及过往,想到当年丈夫的风姿,方非忍不住伤心。江镜见时机已到,突然改变话题,道:“大哥每每念及过往,皆说白公乃济世之才,可恨为小人所害,他将来必为白公血冤,以慰白公在天之灵。”

    方非闻他称自己的丈夫为白公,泪水潸然落下。自从白家被抄以来,当年名满楚国的白大人成了过街老鼠,她听到的都是些污言秽语,别说白公,就是白老爷,也没人再肯说一声。

    她顿觉先前的隐瞒实属不该,神机先生之名并非无人知晓,她这样否认,江家将来知道了真相必然心生埋怨,她将来亦无颜去见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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