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顾君临说要与我退婚我并不在意,即便退婚理由是他遇到了他的真爱,那许丞相之女许芸。

    许丞相此前一直被我爹爹打压。

    也许顾君临不知道当年的云姑娘,是他除掉的太傅的女儿,孟野云。

    我与那太子意中人并不相识,她有一日来我孟府说要见我,自报家门说叫许芸,说有要事相求。

    「孟姑娘,求求你帮帮太子哥哥,他因为要和你退亲,不仅跪了一夜,还被陛下禁足了,求求你替太子哥哥美言几句。」

    我本想开门迎接,正走到一半,还没开门见这姑娘,就被她的哭腔给烦厌到了。

    语气娇纵,强人所难于她而言是理所应当,她的太子哥哥因为儿戏退婚被禁足,她是许丞相的掌上明珠,是太子殿下心尖尖的芸儿,合该被宠着,将一切捧在面前。

    现在她见不到她的如意郎君,她想当然的认为只要我出面,合了她的意。

    可凭什么?就凭她是许芸?

    是个蠢的。

    我无端觉得烦闷,便歇了开门的心思。

    「林嬷嬷,送客。」

    林嬷嬷是娘亲留下来的人,自然不会畏惧什么身份之别,三言两语便叫了侍卫将许芸抬出孟府,丝毫不顾及丞相的面子。

    「我命令你们放开我,我爹可是丞相!」

    没有人理她,其实我朝丞相式微是个众所周知又心照不宣的事实,太子殿下舍弃太傅选择丞相就是像世人昭告他对许芸的一番情意。

    这一对痴男怨女简直叫人感动,如果我不是被退婚的那个的话,定要请好些个小秀才去茶馆酒楼里去唱他们二人的情比心坚。

    这几日耳朵怕是要不清净了。

    果不其然,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千金没有吃过苦,想要的,闹腾一番就能得到了。这不,她用一股子粘腻恶心的腔调,孜孜不倦的在孟府门前哭喊了数十日,可每一回的结果都是被我喊人丢出去,我甚至都没让她进过孟府。

    我可不会惯着她。

    孟府白幡未撤,近日来京中流言愈盛,说孟家女思父极盛,日日啼哭,声传十里,可之谓孝顺。

    我直呼冤枉,我并未有这样的本领,想来许芸日后不做丞相千金,改行哭魂,头七夜定能叫死者返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的禁足解了,还是她自讨没趣了个够,认为自己身为堂堂丞相千金遭受冷落乃奇耻大辱,一改常态,在我孟府门前撂下一句狠话,同太子殿下退婚的那一句话一样。

    「不识好歹的俗女。」

    孟府的大门打开了,我见到了许芸。

    太子果然不是个只看脸的肤浅之人,毕竟京城高门贵女貌美者多如牛毛,许芸说不上丑,有几分姿色,侍宠如娇让她明媚而又艳丽,但这副面孔美则美,却过于乏善无味。

    是个好扇巴掌的脸,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头上的簪子我认得,就是当年太子从我头上拿下来的木簪。

    似乎一切都明了。

    许芸被我掌了掌掴,五指印烙在白皙脸上格外醒目,白里透红。

    我呵斥道:「我孟野云七岁默识诗百篇,九岁随父参誉三疏九策进良言,论文才只有林莲生书《药王赋》压我一头,论功绩,汴安定灾虽是奉皇命所行,可除却三定蛮夷的江飞雁,又有哪般闺阁待嫁女子能与我相比?文武分论我孟野云不才,当不得冠绝无双,但岂是汝等只知晓女工不谙世事的草包所能妄论?」

    许是我眼底的嘲讽太过于明显,又或者她咽不下被打了一巴掌的这口气,但无论如何,她这几日受尽羞辱,尊严被我如数踩在脚下,本是单纯甚至愚蠢的人现下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我,咬牙切齿。

    「好,孟野云,你可真是好样的。」

    「啪」,又一声清脆的响声。

    「第一掌,是罚你扰我孟府清净,脏我门前路。」

    「第二掌,是你替太子受过,你们二人,毁我孟家女清誉,不知廉耻。」

    「啪啪啪」我又连扇她三个巴掌。

    「这三掌,是你谮毁我为俗女。」

    俗女,我可以是俗世女子,因着我身在俗世,但决不能是俗女子。

    「孟、野、云……」许芸现在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披头散发,眼尾猩红。

    她头上的木簪被我拿了回来。

    侍卫们都很默契地别过脸去,但束缚住许芸的手还是牢固的,这不,脸已经彻底被扇红的许芸已经癫狂了起来,但丝毫不能发作,我盯着她,发现右脸比左脸更红,于是又扇了一下,这下顺眼多了,我满意的点了点头,要侍卫放开张牙舞爪的她。

    侍卫们迟疑了一下。

    毕竟许芸被我扇的如同一市井悍妇,目露凶光。

    我笑了一下,林嬷嬷后来告诉我那个笑很瘆人。

    我阴恻恻地附在许芸耳畔,宛若阎罗低语,「许小姐,赶快回去告诉你那结党营私,吞脏皇款,私通外族的丞相爹爹吧,就说孟野云欺人太甚,趁我心情好,你还能多蹦哒几天。」

    宋城几乎了解整个大周的阴暗面,他是父亲给我的一把锋利的刀。

    父亲也许想让我替他肃清朝纲,去造一个太平盛世,可我偏不。

    我才不要再听父亲的话。

    我欣赏地看着许芸的脸色由怨恨愤怒转向苍白慌乱,暗暗想着,以后看戏那些个戏子变脸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木簪小了。

    我对着铜镜绾发,稀稀落落的任凭三千长发散落。我平静的看着镜中倒映的自己,当年折煞春日桃的丹凤眼萧瑟荒芜,早已经失了灵气。

    许芸戴上木簪成了芸儿,孟野云却不再是长盛十年的云儿姑娘。

    我戴上了娘亲的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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