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当初顾君临带孟野云赏花时,他是悄悄跟在在后面的。

    林木遮掩了一身玄衣如羊脂玉般的人,拳头微微攥紧,死死咬住嘴唇,那狐仙般狭长眸子第一次出现了悲伤的情绪,喃喃道:「明明是我费了数月种的。」

    她曾说喜欢鲜艳灿烂的花,桃花灼灼,却无骨娇嫩,还是缺了神韵。

    于是他寻来花烛,可于牡丹争颜逞色,其掌花汁液却有毒,不可轻食,不会沦为鸟虫口腹之物,而平出的佛焰苞千姿百态又不娇嫩,想来便是她想要的神韵了。

    每天夜里他偷偷溜出寺庙,不做古板佛子,当个勤劳的小花农,找到一处良田,想着花开那日给她一份意外之喜。

    虽劳苦,可他每每想起她娇花照水吟吟一笑,心里就泛滥甜意。

    而今那笑颜不是为他而绽。

    心上一颤,如无数针刺虫啮。

    情之一字,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故此佛曰不可说。

    怎地就无了佛心,是初见月夜雪地红衣入庙,白的雪黑的夜,他的世界蓦然闯进了火红。还是佛像前她起身摇摇晃晃洒下的青梅酒一滴不露的浇在了他的心头。

    他一直不敢对她说他的法号,因为寺庙里其他师兄弟的法号都被她问了个遍,她听了,皱皱眉,瘪瘪嘴,说了句「无趣」,蹦蹦跳跳跑开,也不再理会旁人。

    他怕也落了个「无趣」,成为旁人。

    直至那太子来了,他可以喝到她煮的汤药,可以为她拂去鬓边落花,话梅青梅酒皆随意而食。

    反观他,偷偷藏匿自己那隐秘而又大不道的心思,一只小蜗牛,探出软软的小触角,即便被柔柔的爱抚一下便会缩进自己的小壳里。

    可又不自觉的想去触及。

    前几日小病一场,她亲手喂他汤药,看向他的眸底有心疼有在意,他想,如若就此一病不起,是不是她就会一直看着他。

    他想从他的壳里钻出来。

    他说太子不会永远是太子。

    佛曰人世爱恨痴嗔,嫉妒二字最可怖。

    嫉妒二字笔画繁多,一颗佛子心已结千千染世俗。

    如若他永远是这山祈寺的僧人,他凭着何站在她的身边,拿什么同那太子争?

    心下一狠,夜中提把大刀霍霍将整片花田都砍光,以至于次日孟野云带他来这片田时,昨日开得正艳的花烛今日只剩光秃秃的绿茎杆子,她眼中流露出的尴尬神色叫他心生懊恼,悔得捶胸顿足。

    「哪个采花贼这般无耻,竟将美景毁去了。」

    她愤然扯着他的袖子离去,步子风风火火。

    无耻的小贼唯唯诺诺跟在她身后,眸色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可待到孟野云回头叹息,他又一副期期艾艾受气的小媳妇模样。

    他很想告诉这个红衣小姑娘,他是想做个小贼,把她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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